文/吳茂成(台南社區大學台江分校執行長)
水圳不應只是灌溉的生產工具記憶,也是地區生活文化的水記憶,這是在地的知識,也是未來生活的想像。
時代發展,水圳灌溉生產功能逐漸消失,但是,地方生活存有的水記憶與知識,卻是不爭的事實,我們必須從這部分來發現,來思考水圳對當代生活的重要性,這也是八八水災之後,我們在國土規劃上的重要思考點,不可迴避的轉捩點。
台灣第二屆水圳會議,在諸位守護河川的好友與社群凝聚下,順利在嘉義舉行,這是河川NGO團隊的行動與反思力量的展現。今年對話的議題更具多元性,從台灣水圳守護運動,談到日本的河川文化運動;從科技產業的排放水標準,到公部門河川資訊的公開化;從都市生活空間的圖層調查到地方集體記憶的形塑…我們面臨著問題的解構與解決的迫切性,同時也面對著願景的可實踐性的挑戰。
北台灣後圳溪研究者彭揚凱運用碑文、地圖、老照片及新聞文獻,對照於現代都計的生活觀,尋找後村圳的新生命,為都會型水圳的出路,開啟了一扇思考的窗,這扇窗給了公部門都計單位與學界在進行規畫時,重新看到將水圳納入思考的可能性。
地方是記憶的集合體,水圳更是常民生活的載體。因此,嘉義大溪厝研究者戴介三從集體記憶的形塑,來談一個與溪有關的村落文化的流失與再生,從常民生活去談村落發展的文化資源與社區發展困境。
水有其清時,也有其濁時,村落也是如此,人的一生更是如此。人的一生具有建構性,有因有果,有源有脈,因此,水圳的守護與再生,也是如此的。但,挑戰的困難,在於如河發現存在於水世界與人類世界的結構問題,這個問題是如何影響著我們的生活。因此,我們要解構,就要從問題性、生成性去思考,才能看到清晰的未來,因此,我們要調查,要回觀,要對話,要批判,要行動,如此願景才會成為真實的生活。
彭揚凱今天介紹了他如何調查後村圳的方法,一開始收集圖資與套疊,第二步是針對土地使用與分區的調查,了解如何與水圳連結,找到連結點之後,再進行土地產權的調查,最後企圖整合公部門各項工程,找到水圳附近的公共建設案,進行遊說改變,例如污水下水道與水圳之間的關係。透過這樣的調查,彭先生發現了公部門分工的盲點,也因此,讓他找到學校改建與水圳再生的機會,企圖將學校附近的水圳重現,他認為,這是都計技術可以進行的改變。
戴介三則是從集體記憶的形塑,作用與被作用的觀點,進行地景地物地文的調查,了解人從何來,水從何去,村由何建,進一步發現了有趣的生活故事,激發出我們對地方未來的想像。這樣的想像,是從水圳來學習,是沿水圳來溯源,我們為何要有水圳呢?這麼一個簡單問題,也可以說是笨蛋問題,我們也許以為我們懂了,然而,我們檢視真實的生活空間─清淨的水圳在那裡時?我們不禁要懷疑─我們得了精神分裂症。
日本文化研究者戴開成從日本琵琶湖沿岸的「水與鄉」再造,反思社區與水的關係,鐵道取代了水道,水路就被遺忘了,當地婦女發起了守護河川運動,發起了琵琶湖會議,初步整治有了成果。另一則是近江八幡的故事,來自於民間的反思力量、一位藥商與一群居民,改變一條被遺忘、廢棄的水道,從髒亂之河,變成現代生活的親水之路,這位藥商賣的藥,一度還被政府封殺,幾年後,這位藥商自己當選市長。
這座城市居民的反思力量,不僅於整治河川,還深刻的批判內在與外在的生活文化與視野,他們覺得這樣的河川整治,只不過是排水溝式的整治,缺乏了文化。這樣的思考是問題性,也是生成性,而不是框架內的思想與經驗的複製。
他們開始探討文化之水的意義,思考水道為何如此呢?因而發起公共的對話與反思,最後他們發現公部門的職員缺乏文化的素養,未將文化性的思考融入於行政與施政的設計中。因此,他們制定水鄉景觀法,限制產業開發破壞景觀。這是從消極的河川整治,到積極的人與水的互動思考觀。這樣的反思令人敬佩,這是台灣要學習的。
我們不只是要有水,還要有文化。我們不能一直沉迷於河川整治的工程觀,設污水處理站,設抽水站,加高堤岸,疏浚河道…,而是要有文化觀,要有願景觀,要有互動觀。思想與行動更要有問題性與生成性。在這樣的互動觀下,戴開成也介紹了東京一位媽媽進行市區水圳古道的維護,最後成為生活的步道。
這都是民間的力量,參與公共政策的形塑,制止了公部門整治工程觀的迷思,因為整治工程觀迷思,到最後隔離了人與水的互動,讓人對水麻木了。誠如彭揚凱所說執政者有一種連任的欲望,我想,這種欲望導引政府機器必須不斷的建設的欲望,但是這種欲望不能是盲動的,而是要有理性的行動,否則就會淪為發情式的盲動。
台灣水圳的願景與困境,探究的是結構,探究的是生活與環境的想像,二天的時間,民間與公部門在此對話,希望透過對話,找到改革的出路。有感動才有行動,感性的力量才能讓我們激發更強大的行動,我們要將水圳守護運動,形成一種社會的公共對話議題,而不只是個人的,不只是非營利社團的,而是你我,也是全民的安身立命的根基。